第19章 江阳疫病

卸甲归奴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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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蜀地江阳出疫症的消息,传到汀兰院时,范家大房张氏和二房邱氏倒是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。幸亏她们从江阳出来了,不然如今陷在江阳城的就是她们了。

    只是她们还没高兴多久,就有亲信跑来,找范家大房张氏道:“不好了,咱们院子有人发了疫病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张氏一个庶子媳妇聂氏不懂事,她女儿在江阳就有了症状,只是一直不敢吭声,结果,现在就疫病发了。

    范家二房邱氏听说了这事,先是气急,指着张氏骂道:“老娘平日是少给你银子了么,要不是你这么抠抠搜搜的,你三媳妇聂氏会穷得连个疾医也不敢请么?今儿我若是没事也就罢了,要是有点事,我嫁妆就让人送回娘家,你们可别想沾一星半点。”

    张氏顾不上此时邱氏不顾长幼尊卑的肆意谩骂,她忙着吩咐人把带来的行李打包好,就拉着范芸珂往走,道:“六娘,咱们院有人染上了疫病,我怕不久疫病蔓延蒲府上下,我们赶紧出府去,免得以后被染上。”

    范家二房邱氏见张氏等人的动作,也学着慌张地打包走人。

    汀兰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范氏的耳朵里。

    听到侄媳妇聂氏的女儿有疫病,范氏心里一慌,忙吩咐人道:“赶紧把大嫂她们拦下,万万不能让她们出府去了。”

    张氏和邱氏等人在二门的地方,就被范氏的人拦下。

    等范氏过来的时候,张氏便怒道:“妹妹作甚派人拦住我们?”

    范氏皱眉道:“大嫂住的有何不妥,不如直言一二,何必如此匆匆离去?”

    张氏看范氏拦人,就猜到范氏必是知道刚刚汀兰院发生的事。

    张氏皱眉含糊道:“妹妹,我们原先在冀州没落脚的地方,才叨扰府上多日。我弟妹近儿得了兴头,在冀州买了一处宅子,我们便想着搬出去,只是聂氏女儿突然得了急病,聂氏要留下来照顾,以后她们还需要妹妹多多照应呢。”

    邱氏急着离开,听张氏胡诌她在冀州买了宅子,便顺着张氏的话应和。

    范氏让蒋妈妈把不宜听下去的仆人赶离,才道:“大嫂先别急着走。聂氏女儿得了疫病,聂氏常和她女儿待在一块,必是会染上的。而你们又常和聂氏待在一起,不免有些隐患,现在最好是待在府里,待疾医过来诊断,等这事平息了,你们再走也不迟。”

    真到了那时候,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。张氏面上难看:“妹妹,聂氏的事,你也是清楚的,那可是疫病,你何必把我们强留在这,白白等死呢。”

    张氏见范氏沉着脸,眼珠子一转,搂着范芸珂,哭道:“妹妹,你不让我出去没什么,但是你就让我的六娘出去吧。你也是个做母亲的,你想想三娘,你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待在这危险的地方么。”

    范氏闭眼。她当然不想让三娘待在这里。一想到三娘万一真染上了疫病,范氏就如同被人剜了心一般。

    张氏趁这个时候,使了手劲在范芸珂胳膊上扭了一下。

    范芸珂心领神会,立马两眼泪汪,与张氏抱头痛哭,道:“阿娘,要出去就一起出去,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啊。阿娘,我不要你死。”

    范氏咬紧下嘴唇,红着眼道:“现在,这府里谁都不能出去。蒋妈妈,让人收拾出偏北边的晴霜院,给大嫂她们住。”

    府里偏北的晴霜院,也是离汀兰院最远的院子。那里正好处在北口,秋冬季的时候,北风南下,冷气多是往晴霜院跑,常年清冷得慌。

    邱氏不甘心,扯着嗓子大叫,却被蒋妈妈带婆子堵住了口。

    张氏本就对疫病心中犯怵,看范氏强留她们,心里不乐意了,端着大嫂的劲儿,质问道:“妹妹,我是你大嫂,不是你家的奴仆,你有什么权力阻止我们离开?聂氏和小宝那个样子,我们没法救,就该让她们自生自灭。你们也可以和我们一样走,等聂氏和小宝死了,把她们一把火烧了,什么都干净了。你何必如今,苦苦拉着我们不放呢?我是看明白了,你这明摆就是想害死我们的命吧。”

    范氏气了个倒仰。

    到底是谁不注意把聂氏和小宝从蜀地带来的?

    要不是张氏待聂氏不好,苛刻极了,聂氏哪能拖着小宝的病情呢?

    如今出了事,自己不自责也就算了,还胡乱出气、倒打一耙。

    蒋妈妈鼓着眼,气呼呼道:“娘子特意选了偏远的院子给你们住,也是防着疫病传过去。你们倒是狗咬吕洞宾、不识好人心。娘子何必和她啰嗦,直接把她们关进晴霜院得了,就是千里之外的老太爷在此,也说不出娘子一句不好来着。”

    范氏压着火气,发狠道:“大嫂带着六娘,好生在晴霜院休息。我们会去请最好的疾医来看看你们,整个府里都不能随意外出,你们还是祈求老天府里不出事,府里一旦出了事,你们也休想脱开。”

    张氏见都撕破脸了,干脆厚颜无耻道:“姑爷和如海侄子也与我们住了一段日子,如今在外到处乱跑,要是他们不幸染上了,可不得祸害外面的人么?彤娘,我看你还是把他们叫回来,和我们一样,一起给疾医看看。”

    范芸珂听她娘说的如此过分,脸上也羞耻无光,急着扯张氏的袖口。

    蒋妈妈真替张氏害臊,直接啐了她一口,“我们姑爷平时都不怎么和你们接触,你们刚才不是还想往外跑么,就不怕祸害外面的人么,现在倒是想起不能祸害人了。你们不是觉得自己没染上么,你们没染上的话,我们姑爷怎么可能会染上?”

    张氏仍旧一意孤行,摆出“反正你们不放我出去,干脆大家同归于尽”的架势。

    范氏强忍住悲痛,嘲讽道:“大嫂放心,府里的事已找人报给止争了。他那性子,必不会独自在外躲着的。可不像你们。”

    张氏这会儿只好带着范芸珂,被人引着去了偏远的晴霜院。

    张氏不愧和蒲问亭过了几十年,摸透了他的气性。蒲问亭听人报了信,果断地把书院的事托给了得意门生宋骞,然后就提着蒲如海回府了。

    蒲问亭自然把冀州最好的王疾医带了来,听说是疫病,王疾医给自己全身上下做了防护,留了药材和方子,也不多留,就走了。

    不过一个时辰,蒲府就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。这完全在蒲府的意料之中。

    没有哪个疾医碰上疫病的大事,不会上报官府的。

    蒲问亭、范氏治家的手段很好,府里的事务依旧按往常有序进行。

    府里的下人虽然心中没底,但是看府里郎君、娘子面上都不慌张,倒各自安分,不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事。

    就是府中传遍了张氏等人的惺惺作态,府中的仆人对晴霜院那边不着痕迹的冷待,倒是让张氏、邱氏等人越发恨上范氏。

    蒲问亭心中也不是不发慌,就是作为一家之主,不安稳好自己的情绪,这府里可不就乱套了么。

    蒲府的上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。疫病如阴霾般,重重地压在心头上,久久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蒲问亭白日在人前一脸淡定,但是到了晚上,却常常抱着范氏直哭:“都怪我,都怪我。”

    “这怪你什么,要怪就怪我当初病重,惹得我娘家过来。”

    范氏也是心痛,他们这些半截身子快入土的,快死了也不算什么,就是可惜膝下的儿女、孙子孙女还没长成,就得半路夭折了。

    “也许这就是命。”蒲问亭脸上异样地悲戚、沉痛,像严冰一样冻结,像岩石一样冷峻,漠然中似有无限懊悔。

    他反复道:“前半生富贵有余,后半生命犯七煞,四十五有一命劫,乃枉死之相。若要破此劫,须远血亲情爱,超脱尘世之外。若不领悟,则妨碍血亲情爱性命,与我同葬。”

    蒲问亭眼中满是血丝:“当时我若是不侥幸,信了百算子的话,不从八泉寺下来,也许今日府上就不会遇上这些事了。”

    范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,她第一反应也是和三娘蒲如羡一般,觉得就是算命先生胡扯。

    “你就算不下山,我娘家也是要来人的,聂氏和小宝必是要跟上的。这事跟你无关,倒是和我有关。我当初若是死了,大郎就不会留在江阳帮着老太爷,不会管江阳的事,我娘家说不定就不会来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若真的有命数之说,必是犯在我身上。你何必自苦,万事揽在自己身上。”

    蒲问亭苦笑,想起当初从八泉寺下山时,和空知长老的一番对话。他也不和范氏比着谁比较克人,坚决道:“若是这劫难过了,我就回八泉寺待着了。”

    范氏见劝不住,流着眼泪,闭目道:“郎君在何处,彤娘亦在何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