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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复面色平静，“不过是乌合之众。明日你便能见到你宋姐姐了。”
蒲如羡大喜过望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：“夫人，郎君，萧娘子，可多谢你们了，要不是你们，我和宋姐姐都不知道怎么样了。”
萧娘子感慨道：“说到底，就是缘分，就是命。命中注定，你们没事而已。”要不是她正好听见蒲如羡的叫声，就不会好奇地过来看，也就不会发觉蒲如羡和阿姝长相相似。也就不会那么努力地帮她说服陈复。
这时，平阳伯夫人突然伸出手，对蒲如羡招手道：“你再上前来。”
蒲如羡对平阳伯夫人分外感谢，哽咽地上前。
平阳伯夫人拿了一个淡绿色的丝绢，给蒲如羡擦眼角。缓缓的，轻轻的，柔柔的。垂下的清淡眉眼，刹那间有了一丝母性的温柔。
平阳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难过，莫名说道：“我不知你和你宋姐姐是怎么落到匪人手里的，但是这世道，女儿家终归要多加小心，特别是相貌俊俏标致的。”
蒲如羡不懂平阳伯夫人这如神来之笔的话，倒是陈复和萧娘子异口同声道。
“夫人——”
“娘——”
平阳伯夫人听到陈复的声音，眼里的痛苦、厌恶互相交织。
“阿姝虽然是眉娘所出，但眉娘常年卧病在床，分不出心神教导阿姝，所以阿姝从小就被送到夫人身边教养。”
“阿姝最是亲近夫人，与夫人情同母女。小时候就爱美，爱学夫人着装打扮，爱学夫人在雨天弹琴。不过性子乐天活泼，给夫人带了许多乐趣。”
萧娘子终于拍手，含笑道：“茯苓，你来看看，我给蒲三娘打扮的如何？”
一身雪白的蚕丝羽毛珍珠裙，顶上双螺髻插了羽毛流苏，发髻里有几颗淡绿色、指甲盖大小的绿石点缀，额间用朱砂点了一颗红痣。肌肤白嫩细滑，两弯淡淡的娥眉下，水眸晶莹透亮，睫毛如翼飞翅，樱唇朱红。
茯苓捂嘴笑道：“蒲三娘和小天仙似的，要是和夫人站在一起，可真像足了母女。”
萧娘子也笑，眼角细纹略起，“什么母女，说是姐妹也成。”
蒲如羡却浑身有些不自在。她在家都是随意打扮的，这样被人折腾的如此精致，还是头一回。
茯苓取来铜镜，蒲如羡见到铜镜里如画般的小娘子，脸唰地红了，面上难得露出一丝小女孩的娇羞。蒲如羡囧道：“萧娘子，我什么时候可以换下啊？”
这裳裙忒是精致，不够她抗打抗摔的。穿着精美秀气的绣鞋，顾着裙摆，走起路来，也是扭扭捏捏的。
萧娘子捏了蒲如羡肉呼呼的小脸，笑着拒绝道：“还换什么换，小娘子就要有小娘子的模样气度，别整的和五大三粗的男人似的。”
蒲如羡心里泪流满面，她实在不是文静的性子啊。
也罢。只是人在屋檐下，不得不低头。而且她也答应了要帮夫人，在夫人妹妹面前扮阿姝的。
还好，萧娘子并没有过多要求什么，只是频繁地给蒲如羡换装，然后拉到平阳伯夫人面前，让她卖乖撒娇。
这可是她的长项了。
不过一日，蒲如羡就清楚萧娘子的心思。萧娘子就是想让她逗平阳伯夫人开心。平阳伯夫人平日里除了看经书，就是默默看着窗外发呆神游。身边也很少留人。她实在是难以想象，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冷冷清清地过着。
反正她是做不来。
不过，谁又能漠视一个美人成天清心抑郁的？
反正她也是做不来的。
蒲如羡最后不止她自己一个人卖乖撒娇，她还拉上了狼畜，给平阳伯夫人唱了一出“美人与野兽”的戏曲。
蒲如羡扑倒狼畜，举起粉拳，开揍：“野兽，竟敢掳走本女侠，看招。”
狼畜四脚朝天，露出腹部，一脸享受。
萧娘子赶紧把蒲如羡拉起来，教训道：“你也是个姑娘家，怎么能随便扑外男身上。”
蒲如羡气喘吁吁，狼畜一脸“继续、我还要”的表情。
蒲如羡眨眨眼，“萧娘子，你不是行走过江湖么，江湖女侠难道只和女人打架，不和男人拼架？”
平阳伯夫人难得“噗嗤”一笑。
萧娘子见平阳伯夫人笑了，心里舒畅，跟着道：“就算和男人拼架，也不是这种打法，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，还是乖乖在家绣花吧。”
蒲如羡一脸沮丧，惹得平阳伯夫人一脸笑意。
萧娘子心里欢喜，算了时辰，但还是道：“夫人，我们该启程了。”
平阳伯夫人点头，拍了拍蒲如羡的脑袋，柔声道：“你也去收拾吧，到了下一个城镇，就能见到你宋姐姐了。”
等蒲如羡出去后，萧娘子笑道：“夫人，蒲三娘可真够古灵精怪的。”
平阳伯夫人淡淡道：“确实和普通的闺阁女子不一样，虽然行事不合规矩，但最难得的是她的性情。”
天真纯善，快乐的无忧无虑。只是这世道沧桑残酷，也不知哪天就泯灭了。
平阳伯夫人随意问道：“蒲三娘身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？”
萧娘子又想起狼畜背上的“周”印，愣了一下，才回道：“好像是一生下来就被扔到了野外，被母狼养大，然后被戏班子带了回来，后来被荣将军的儿子买了回去胡闹，被蒲家救了。”
“如今这天下，哪还有荣将军？”平阳伯夫人淡淡道：“这孩子身世也是坎坷。刚才他躺在地上，衣裳脏了，你把包袱里的那件绿色长衫拿给他穿吧。”
萧娘子大吃一惊：“夫人，那可是你给郎君做的？”
平阳伯夫人闭眼，似乎有些难受，不再说话。
萧娘子为难了一会儿，终究还是找出那件绿色长衫出去了。一出门外，就迎面碰上了陈复。
陈复看见萧娘子手上的绿色长衫，眼睛一亮，沉稳的声音里有一丝欢喜。“萧娘子，这是娘给我的吗？”他早就听手下提过，母亲前段日子在做衣裳。
萧娘子尴尬。夫人对这个儿子的心情，可谓是纠结又反复无常。夫人昨夜见了蒲三娘以后，又开始对陈复各种不待见。
萧娘子低头道：“刚才蒲家三娘子和狼畜过来，逗夫人开心，狼畜衣裳弄脏了，夫人命奴婢把这件绿衫，赐给狼畜。”
母亲情愿把做好的衣裳送给不相识的外人，也不肯给他这个亲生儿子。这个想法立即让陈复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，黑暗像高山压着他，气透不出来。
陈复心里难受的厉害，面上还是一派沉静，他对萧娘子伸手道：“把它给我。”
等茯苓带着蒲如羡和狼畜上马车的时候，蒲如羡就发现不是原先那一辆。
车上还传来陈复一个人的声音：“阿娘给儿做的衣裳甚是合身，儿多谢阿娘了。儿平日在外也甚是思念阿娘，不知阿娘可否给儿做一福袋，长伴儿身。”
里头马上传来萧娘子的声音：“最近夫人手有些乏力，绣活针线的都不怎么碰。”
“阿娘身子又不适了，身为儿子，必要侍奉左右，才可安心。”
“郎君是做大事的人，每日事务繁身，这侍奉之事交给我等奴婢便可。”
听出母子二人闹不和，蒲如羡眨眨眼，“我适合上去么？”她一早就发现，这陈复特别黏平阳伯夫人。她若是上去了，陈复不得看她不顺眼。
茯苓微微低头道：“这是夫人的马车，夫人派人吩咐奴婢，务必送三娘子到这。”
茯苓话音刚落，车帘立马被人掀起，萧娘子急忙拉着蒲如羡上马车，“你可算的来了，茯苓，通知护卫，我们赶紧出发了。”
蒲如羡一进马车，就感觉车上不对劲。平阳伯夫人和陈复两人互相别着头，不说话，气氛有些凝滞。见到她和狼畜上来，陈复倒是狠狠地给了他们一记眼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