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: “对不起”

童舟儿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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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看起来实在不太好,溜到厕所,破天荒的补了个妆,等我回到会议厅的时候,大家都来齐了,我便搬了个椅子坐在了最靠门的地方。

    绍期就坐在陈经理和王经理旁边,何闵钰也坐的离他们很近。绍期时不时的望门口瞄两下,我却不知他是不是再看我。我用余光小心翼翼的偷瞄他,却一不小心对上了何闵钰的视线,她咧开嘴,对我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,笑得很好看,我却心慌极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周会的内容是关于我们设计部的部门经理的调动,之前呢,我们尝试了合并设计部与编辑部的经理位置,但效果却不是特别好,所以经过慎重考虑,我们还是打算加回这个职位,经过好几个月的审核与观察,我们选出了最适合这个职位的员工,接下来将有一个月的时间由他学习与交接任务,还请大家多多提出意见。”王经理笑得十分慈祥,挥了挥手,念道:“我们的设计部经理的职位将有原为主管的徐绍期担任,恭喜”

    徐绍期。

    一个在公司工作经历不足两年,还是新人的徐绍期,竟然当上了部门经理。

    我心里的铉在那一刻轰然断裂,生疼。我没有鼓掌,耳朵里却全是周围雷鸣般的掌声。我仰头看到一脸不敢相信却又掩藏不住惊喜的绍期,以及那个笑颜如花的何闵钰,正向我投来耐人寻味的眼神。

    以及周围同事的交谈:“我就说徐主管和何闵钰两人不正常,果然吧,一定是何闵钰帮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别说了,余久久在后面呢。”

    我慌乱的避开绍期似乎是在望我的目光,避开周围人有意无意投向我的眼神,腿上的笔和纸哗啦啦的洒了一地。

    我慌里慌张的蹲下去试图捡起那笔,却被自己发抖的脚一碰,滚到了不近的地方。我恨不得拿起所有的东西抓紧离开这里,或是当下刨个地洞钻进去。笔被众人的双脚越踢越远,纸上也被踩了好多个灰色的脚印,仿佛踩在了我心上。我索性不管了,按着抽疼的肚子试图站起来。

    在我昂首的那瞬间,仿佛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断裂了一般。

    撕裂的火灼感蔓延了我的全身,毫不犹豫的吞噬着我大脑的神经,那短暂的,如万剑穿心般的疼痛,比昨晚的烈了上百上千倍,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一个配合那痛楚的表情,便觉得双腿一软。

    那撕扯只持续了几秒,却让我大腿以上肋骨以下剧烈的痉挛。

    我连回头再看一眼绍期的力气都没有,扶着墙,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半爬出了会议室。

    我的迟到看来也是天注定,让我不必在众人的注视下大出洋相,可以悄悄的,一个人离开。

    可是这痛觉是我从没经历过的,就那短短的几秒,让我心里惶恐至极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我觉得无比的恶心,那翻涌而上的异物让我不得不捂住嘴使劲吞咽,每一次的吞咽都会让我的眼泪喷涌而出。

    明明早上并没吃东西,昨晚吃的虽多,一夜也早该消化了。

    再也吞咽不得了,我扶着墙壁一步一踉跄的冲到了厕所,顺手抓起了防滑警示牌放在门口,自己则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。

    一阵来自喉咙的宣泄。

    我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,迎接这一次又一次涌上的异物。

    胃又开始疼起来,这次是如刀割,一下一下,无休无止。这疼痛让我呼吸不顺,甚至喘不上起来,我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,逼迫自己缓过那一口气。

    有人在猛烈的拍打着厕所的门,喊着:“久久”,无比的焦急,我没回答,那声音更大了,急促又慌乱,且连名带姓了:“余久久,你在里面吗”

    我靠着还维持着一点清醒的大脑,依稀分辨出那是徐绍期的声音。

    我在进来的时候,把门栓插上了,我不想被同事看到我这一番囧相,更何况,胃疼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,驾轻就熟,我想我自己可以处理好。

    门外的声音不断的传来,那门仿佛要被他锤裂了一般。我嗓子像是被鱼刺卡住了一般,就算想回应,也叫不出声。

    又是一股酸气涌上来,我无法控制,抱着马桶“哇”的一声吐了出来。我觉得我胃里该清了,可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东西涌上,到最后,就只剩胃酸和带着血丝的残渣。

    马桶周围一片狼藉,我的身上也沾了很多呕吐物。

    “余久久!”门外的声音凛冽又焦急,我在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声响,他定是早已确定我在里面,且非常的不好。

    “把门打开!”他大喊。

    我试图起身,但是每动一下,胃都会狠狠的刺痛,我慌了,用尽全力的对着门说:“我动不了。”

    门外的人声没了,变成了让我心惊肉跳的撞击声,一下,两下,越来越猛烈。终于在第十下的时候,门被彻底撞开了,门插滚落在了地上,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我斜着半跪地上,身边是由不得我控制的残余,我知道我这副模样遭人嫌弃,却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绍期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,他紧紧的抓着厕所门把手,满脸惊恐的看着我。

    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,松了那重重的门,飞奔过来抱住了我。他的怀抱里还是有着好闻的,属于他的气息,此刻却混杂了由我带来的异味。

    我一手掐住自己的肚子,一手使劲的一把推开他:“不用你管我,徐经理”。我狠狠的加重了徐经理三个字,我在生气,我一直在生气,我生气到胃都暴怒了,我输给了自己和自己打的赌,赌徐绍期,这个我心心念念的人的面目。

    绍期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与不解,但他没与我纠结,飞快的拽下一大团纸巾晕湿,轻轻的擦掉我脸上和衣领上的呕吐物,轻身安抚我:“坚持一下,我们去医院”

    又是一阵恶心涌上,我使劲的憋住了,指着门外,恶狠狠的跟他说:“堂堂的徐经理,怎么能在女厕所掉架子呢,请你,滚!”

    绍期错愕的看着,停止了给我擦拭,半天他闭上眼睛,眉头紧蹙的倒吸了一口气,又重重的叹了出来。他伸出双手使劲的搂住我,把我抱了起来,轻声却又笃定的说:“这件事情我会跟你说清楚的,我们先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一阵疼痛袭来,我站立不稳,软绵绵的趴在绍期的怀里,只由着他使劲的架着我,喊着我的名字。我觉得喉咙发涩,突然一阵温柔锋利的冲了上来,我身子一歪,扑在了马桶边,嘴里充满的腥涩。

    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被绍期刚刚冲过的马桶清水里晕开的红色,刺目的一阵晕眩。

    是血,我竟然咯血了。

    刹那间我脑中恍惚过的竟是红楼梦中袭人挨了宝玉一踢,咳了血后的天崩地裂:少年咳血,命不久矣。

    我毫无力气的被一双凉的让我心疼的大手抱了起来,这一次他没再由着我,而是完全把我抱离了地面,我的脸埋在他颤动着的胸膛,他搂在我臂膀和腿的手颤抖的更厉害,战栗的仿佛我的心跳。

    我什么也看不见,但绍期似乎撞见了谁,那人惊呼了一声,立马说:“我去开车”。

    是陈经理。

    绍期小跑起来,很快我就感到有一缕光线透进了我的脑海,那是自然光。

    在车上,绍期始终紧紧的抱着我,他把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脸旁,我看得见他脖子上细细的汗毛,和他那跳动着的喉结。我乏力的伸出手,他飞快的抓住,掌心里的汗冰凉凉的。

    我试图调节自己呼吸的频率,可是总是上气不接下气,哽咽的喃喃道:“我喘不过气”。

    他慌了,一个劲儿的喊我的名字,揉着我的肩膀和脸颊,不停的说:“你不要睡,你再坚持一下,马上就到”。他的声音抖的厉害,尾音竟发不出来,嘶哑着消失在空气中,却又紧接着一轮又一轮的“告诫”

    “余久久,我求你不要睡着!”

    我支支吾吾的应了,眼皮却克制不住的滑落在一起,这些日子多少的辗转反侧,却在此刻如此顺应。

    在他不停的呼唤中,我终于睁着眼睛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。我被倒着推进了手术室,绍期的手却一直紧紧的握着我。我出了一身的冷汗,他似乎也是,两手相握,我刹那也分不出那汗渍属于谁。

    “我害怕”我勾着绍期的手死活不肯松开,嚎哭着拉着他,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,却不得不松开,我两眼一花,最后明晃晃的视线里,我似乎看到绍期哭了。

    是我眼花。

    放手的那瞬间我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,黑乎乎的一团,吞噬了我全部的意识。

    周围的空气静的吓人,只有水滴的声音,一滴一滴。腹部是疼的,眼睛是看得见的,我松了一口气:看来我还活着。

    我不敢乱动,没有障碍物的那只手一通乱摸。

    摸到的那东西腾的弹了起来,飞快的探到我面前,焦急的询问:“久久,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”

    我摇摇头,他快步走到门口,带来一个护士。

    我嗓子哑的厉害,视线也模糊,听天由命的看着那护士在我身上摸来摸去。半天,她对着旁边的人说:“第一天不要乱动,静养”。

    我感觉鼻子里有很不舒服的异物感,不敢乱动,伸手抓住他的手。他手竟还没我的手暖和,硬硬的关节透着浓浓的压抑感。

    他忙着攥住我的手,俯下身来轻身又焦急的说:“久久,你别怕,久久,不舒服吗。”

    我鼻子一酸,死死拽着他的手不放,央求他:“绍期,你别走好不好”

    “我不走,我不走”他的鼻音很重,仿佛带着哭腔。“对不起,对不起,昨天晚上我不该让你喝酒的,我也不该让你吃那么多的,都是我的错,对不起”他在我耳边继续说,带着更加明显的哭腔。

    又一个人走到我跟前,悠悠的说:“你有胃病为什么还那么不注意呢?”。我努力的定睛一看,是陈经理,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注意休息吧,你胃溃疡有一段时间了,昨天暴饮暴食所以导致了胃穿孔,做了手术,但你现在躺着就行,插了胃管还有腹部的引流管,会很不舒服,忍一忍,自己不爱惜自己,下次吃一堑长一智吧”陈经理无奈的挥了挥手:“你看我这当领导的还得照顾你个员工,你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了,医院提供的你不一定吃得惯,我去找人给你准备,小徐你留下来看着他吧”

    我拼命的点了点头,目送陈经理晃出了病房。

    不得不说,YC的员工保障真是健全,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,也从来没有住过单人的大病房,空调加湿器全备,还提供餐饮,更何况我是个区区小实习生,简直受宠若惊。

    我微微侧过头看着绍期,他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,眉头仿佛要完全皱褶在一起,眼睑抖动着,眼眶红的厉害,眼神里满是紧张,不眨眼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。手使劲的攥着我,仿佛自己都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。

    他看我看着他,眼睛还微眯着睁不开,着急的问我:“不舒服吗?”

    我眼泪止不住,一滴一滴断了线的往下掉,顺着我的太阳穴冰凉凉的滑到枕面,湿乎乎的晕开。

    绍期看到我掉眼泪,更慌了,站起来又坐下,手足无措的想要抱我,可又怕碰到我身上的管子和线,急到呜咽。

    “你再睡一会儿,再睡一会儿”他双手颤抖着握着我的左手,喃喃道。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,世界与绍期的面孔再一次消失于一片漆黑。